绾舟

时代的眼泪 我的lof

致终将遗忘之事-多cp

致终将遗忘之事

writer.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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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随处是钢化玻璃折射出的刺眼光芒。我站在公交车厢里,耳朵里是某个烂大街的摇滚歌手炸裂的歌声,然后大脑将曲调自动循环。所有的人都低着头,苍白微弱的手机屏幕光打在神色不一的脸上。空调打得极低,冷气迅速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开始蔓延。

骤停的公车因为惯性向前倾倒然后稳稳停住,耳边响起机械的女声提醒乘客到站。老旧锈蚀的车门折叠着打开,滚滚的热浪从大开的车门外袭来。我顶着高温下车。

在一排茂盛的香樟树尽头是我的目的地——某个年代久远的旅馆。

馆主是一位老人,据说曾是某所大学毕业的博士,周围的人习惯叫他宅博士。他就是我这次采访的对象。

初次见面便能从他浑浊的双眼依稀辨出他漫长人生的历程。他干枯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采访我的人,但你确实是那个运气最好的一个。我不想他们的人生无人知晓,我想在我临死前告诉你们。」

-无色玫瑰。

小心是一个沉默的少年。他不擅说话,甚至不会说话。他从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黑色碎发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感情。

伽罗是一个温柔的幼师。他善良,友好,有责任感。清丽的蓝色长发高高束起,灰色的长款风衣被风卷起。

命运其实是一个很奇怪却又美好的东西,当它开始转动的时候,吱呀吱呀的齿轮相互擦撞,时间随着摆锤咚咚的响声迅速流逝。脚步匆匆的旅人,飞驰而过的机动车,甚至是地上扬起的细小灰尘都在此刻静止——在对的时间,他们终于跋涉了万水千山相遇。

从小心捡起地上的一张属于伽罗的教师资格证开始,到伽罗车祸去世结束。

命运也是一个悲凉的存在。它冰冷,晦涩,不带有任何色彩,当它开始转动的时候也是命运的裁决。它无情地让你与挚爱分离。

伽罗去世后的小心颓废极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然后就是日常的睡觉,读书。连饭都是送进去的。

我仍然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很喜欢听一首歌,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只能依稀哼出那首歌的一部分。

有一次我去给他送饭,门并没有关严,我神使鬼差地推了门进去。里面很安静,一眼就看见他站在窗前,窗帘被久违地拉开,清澈的阳光洒满了他黑色的衣服。他的眼神温润,面部轮廓被柔和,床头放着的音响沙拉沙拉地放着歌,旁边是一本摊开的书。

我端着饭盒悄悄走到他身后,不经意间瞥见楼下一群嬉戏的孩子,这使我想起了伽罗还没有离世的那段时间他们总是一起照看孤儿院的孩子们——事实上,小心的内心柔软至极。

在他没有发现我之前,我放下饭盒迅速跑到了楼下拿出今早刚买的一束白玫瑰,跑到楼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了小心一直空着的花瓶里。他诧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走到了我的身边摆弄起了玫瑰花。

「伽罗最喜欢的就是白玫瑰了,」他说,「因为玫瑰象征着爱情,白色象征着纯洁。他喜欢小孩子洁净的内心也向往着一段安稳的爱情。」

他说完了我听过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然后转身继续看着楼下。我知道他在沉湎着什么,他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被关于伽罗的记忆堆砌成的围城里无法自拔。

我转身关门,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了那稚嫩童声唱出的悲伤童谣。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在事情的最后,小心独自一人搬走了。无声无息。就好像是一切尘埃落定,尔后被风吹走得悄无声息。我默默地收拾着小心的房间,看着这个溢满了孤独的屋子一时无言。单调的白色,受潮而鼓起的墙纸,有些稀稀拉拉掉下的白漆都无声地嘶喊着,无助地喧嚣着。

而我,只是折好了小心留下的最后一张字条。字条上用干练的蓝色字体写着「你在思念谁」。

-困于长河。
天空下着细细密密的细雨,天空布满了压抑的阴霾。不时有雷和风的嘶鸣混杂着远处传来的枯草的味道——秋天的雷雨,不是祥兆。

我端坐于大厅的木椅上,记录着这对夫妻的信息——开心,男,26岁。蟑螂,女,26岁。男人的咳嗽伴随着悬着的灯泡摇曳时的吱呀声使气氛低到了极点。耳边是女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此刻却在耳边嗡嗡,吵闹至极。我快速地填好了单子领着他们上楼,古旧的地板即使是被小心的踩踏也发出格格的声音。在他们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那个叫做「开心」的男人右手手帕上鲜艳的红色,和蟑螂眼角氤氲的雾气。

后来在某次早餐时候,对面坐着的夫妇欢声笑语,在他们的交谈中开心总是不断地咳嗽,勉强扬起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痛苦的意味。而蟑螂却眼神稍显空洞似乎在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意,蟑螂显得有些迟疑,欲言又止。而后缓缓开口「抱歉,打扰到您了。」

「不,只是您先生无碍吧?」

「咳,我,我没事的。」开心虚弱地回答。

后来某一天,我去给他们送饭。有些被虫蚀的木门推开时会稀稀落落地掉漆,底面与同样老旧的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房间里传出微微啜泣的声音。

蟑螂看见了我伸手抹了一下眼泪,强撑起笑容接过盘子道谢,开心站在飘窗前似乎在看着天空,不语。冬日特有的清冷日光洒满了他的衣服,空气中有许多尘屑在无规律地浮动,他面色苍白,眼神没有聚焦点。在眺望远方却好像又只是在看着对面的大楼。

我不经意瞥到了办公桌上大喇喇地放着的病历纸。上面用着黑色的正楷字清楚写着「肺癌晚期」。大概是开心的病情。我也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的严重。也许,他早已剩下不多时日放弃治疗了。

出乎意料的是,开心的病情自那天迅速加重,没有过了一个星期,便离世了。

至今我犹能听见那一天救护车机械地重复着的「嘟嘟」声,看见那不停变换的红蓝光点。蟑螂一歪一倒地坐上了后车厢,然后就没有然后。天空划过了一道刺目的闪电,也就只在一瞬间,刹那撕裂了晦暗的天际。紧接着,雷鸣交杂着雨点落下打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声音,不断地变得密集而焦躁。

蟑螂投河了。

那是我某日偶然听见的消息。隔壁的老人家小声地讨论着每日的新闻,很快这则自杀的消息在不断的叹息中被某某星球又战争的消息盖过。而最后,那对夫妇的爱情也终于陷入沉沉的水中,困于长河。

-再会之日。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就被她动听的声音所吸引,如同银铃轻掷地,又如清泉石上流,婉转而清脆。她有着蓝色如瀑的发丝,柔顺且安逸;她有着金刚石般透彻的眸子,一见便陷入深渊。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第一眼便是他自信的双眼,带着特有磁性的流出浑厚如大提琴般的男声。自信如他,且又阳光如他。

他们是隔壁学校的一对小情侣。周末有空便会来我这坐坐,一坐便是一个下午。我犹记得屋内的热气氤氲了窗户玻璃模糊了窗外形形色色的人们,和络绎不绝的机动车。手边的清茶缭绕升腾,在薄雾对面,是他们年轻脸庞上洋溢的笑容。

只是时不待人,他们还是因为各种物质的因素分开了。后来的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一位年轻女子拉着她金属外壳看起来很高级的行李箱,踢踏着高跟鞋走进了旅馆。面容依稀熟稔,却难以分辨。清蓝的长发及腰,在推门时带动的一阵微风中微微扬起。发丝飘动。这使我想起了那个女孩。

她纤细的双手写下干练的签名,然后笑着看向我,眼里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过往。我低头辨认出她的名字——人鱼。

我刹那惊醒,她便是那个女孩。然后是长达许久的叙旧。她说,他们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当年的情愫也早已随着那分别时滂沱的大雨消散不见。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会不会生活也依然如初。事实是,肯定的。至少她深思熟虑了很久后这么想。

当初因为他执意要去当歌星,他们产生了分歧。人鱼只是想安静地度过她的一生,而不是万众瞩目一不小心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人鱼最后却成为了歌星。

人鱼沉默。她的助理匆匆拉走她,连声道别都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的必然,在人鱼离开的第三天,花心——那个男生,也来了。他成为了一个颇有名气的作家,写诗,一些很温柔的现代诗。我曾经读过,便没有忘掉,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写的。笔名——再回日。

我很讶异他成为了一名诗人。他说,那曾是人鱼的梦想。他想起了什么过往,不经意地悲伤。我想,我是明白了什么。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旅馆的塑料帘被「哗啦」一声拉开,人鱼走了进来。她脸上还保留着欣喜,带着看见花心的惊讶——也许用震惊更为合适。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打湿了她黑色的面罩,花心也认出了她,竟一时无言。

我默默上楼让出他们的空间。

然后是一阵人鱼声嘶力竭的吼声,哭泣转为啜泣。逐渐平静。

他们终于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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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结束。

宅博士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活了很久,也应当是够久的了。我也曾拥有过一段平淡的爱情,只是还未成形便已夭折。

她叫桃子,她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和她很像。」

我轻声道了别便离开了。博士所不知道的是,我的祖母也叫作桃子。她收养了我的父亲然后父亲与我母亲又生下了我。我从小和祖母一起生活,也知晓了一些她的故事。在故事的最终,她终身未嫁,含着遗憾离世。我依稀记得,她曾有一个深爱的人,姓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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